[咖啡书屋]迷心

迷心本Fish
引子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蜿蜒盘旋的蛇形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看不清车牌，也看不到司机的脸。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来，好像司机把刹车踩到了底，又好像刹车失灵，怎么停也停不下来。张太太站在公路中间，大声呼叫着，用各种夸张的手势给司机示意：“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轰鸣的马达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显得格外震耳欲聋，张太太眼看着轿车驶向公路一侧的悬崖。她尖叫着捂上了双眼，紧随而来的是重重的刹车声。车竟然奇迹般地停在悬崖边上，尽管有些摇摇欲坠，但终归没有掉下去。张太太松了一口气，想走近一点，看看车里的人有没有事。这时，门却自动开了，缓缓走下来一位妙龄女子，长发飘飘，一袭橙色连衣裙遮住了脚踝，一双白色高跟鞋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奇怪的是，这位女子始终背对着张太太，不发一言。“小姐，你没事吧？”张太太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与悬崖之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女子仍然不做声，后退着朝张太太走过来，走路姿势极其诡异。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飘。张太太想要逃离，却寸步难行，脚下像被吸铁石吸住地面一样，丝毫动弹不得。1巴蜀之国，蓉城。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张太太从噩梦中惊醒，却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之中。这个梦真实而又熟悉，每一帧的情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醒来之后再入睡，对于一个失眠者来说是相当困难的事，何况还是被吓醒的。张太太走下床，望向窗外，白天繁华喧嚣的城市逐渐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已经躺下休息了，而失眠的人，要么藏着心事，要么藏着秘密。没错，张太太最近的确有心事，因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张先生有了外遇。张太太很介意别人对她直呼其名，李菊芳，这个名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土得掉渣，实在拉不上台面，直接点说，就是配不上她现在的身份。她的老公张铁柱是一家文化产业公司的董事长，目前和政府合作了几个高新区的文化建设项目。今天晚上“太太三人团”又凑在了一块儿，除了张太太，另外两位团员分别是周太太和林太太，这两位太太的老公和张铁柱多多少少都有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在位于锦里一个叫做“忘忧”的清吧里，三人围坐在小圆桌旁，喝着小酒，品着小食，吐槽着自己的老公，分享着各路八卦。“你们知道袁副总和他老婆的事吗？”林太太神神秘秘地探过头来。“他们俩是圈内公认的模范夫妻，能有什么事啊？”张太太不以为意。“我说你每天除了你的花花草草，能不能关心点别的？有事没事往乡坝跑，消息能不闭塞吗？再这样下去，你都快和世界脱节了。”林太太翻了个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到底什么事啊？”周太太弱弱地问。“你也不知道啊？你们俩……叫我怎么说你们啊？我们以后怎么能有共同语言啊？这么大的事你们没听到半点儿风声吗？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呢……”林太太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哦！”周太太有些迫不及待。林太太身体前倾，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又恢复到之前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袁清朗的老婆在酒店里和一个小鲜肉鬼混的时候，被袁清朗抓个正着，当时就把那女人狠狠地打了一顿，可是有什么用呢？头上已经顶着一片碧绿的草原啰！”说罢，他自顾自地唱了起来：“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张太太忍俊不禁，“真看不出来啊，他们夫妻俩在外人面前还挺能装的，去年袁清朗老婆生日，袁清朗送了一套Tiffany的限量版首饰，一度让我羡慕嫉妒恨呢。”林太太微微摇了摇头，说：“所以说啊，看问题不能那么肤浅，你看不出来的事情何止这些啊，要说老谋深算，谁能比得上袁清朗啊？”“怎么？故事还没完？”周太太的八卦之心又被激发了出来。林太太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杯中的阳春白雪，继续说道：“袁清朗这只老狐狸，跟他的秘书勾勾搭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老婆知道以后，直接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和外面那骚货断了，就把这事闹到公司去。可袁清朗‘外面彩旗飘飘’的日子过惯了，哪舍得放手啊？于是花钱雇了个小鲜肉，设了个局，硬生生地把他老婆套了进去。”说罢，林太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袁清朗的老婆就这样被陷害了？男人狠起来可要命啊！”周太太捂住了嘴。张太太若有所思。直到“太太三人团”聚会结束，张太太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怀疑老公出轨的事。听完林太太的八卦，自己的事似乎不值一提。2张铁柱可是有前科的，有一件事，他一直隐瞒着张太太。五年前，张铁柱刚刚成立了“品胜文化传播公司”，每天早出晚归，想要见一次面都困难。那时候的李菊芳，还只是一个贤妻良母，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一个言行举止还带着浓重乡土气息的进城村姑。那时候的李菊芳，并不介意自己的名字。李菊芳笃定地认为，这一辈子只求安安分分，循规蹈矩，做到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就可以了，自己和丈夫是共患难过来的，一起经历过很多，他一定不会背叛自己，背弃这个家。可整整三个月，李菊芳只见过张铁柱两次，确切地说，是打过两次照面，张铁柱两次回家都是匆匆拿上几套换洗衣服，就急慌慌地赶回公司了，连话都没说两句。李菊芳决定去丈夫公司一探究竟。一天晚饭后，李菊芳拧着一壶自己精心熬制了好几个小时的鸡汤，换乘了两次公交车来到张铁柱的公司。公司开业那天，李菊芳曾来参观过。凭着印象，她来到二楼靠右第三间办公室。门微微虚掩着，李菊芳不敢贸然进去，生怕打扰到老公的工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菊芳面对老公多了一些紧张和手足无措，这显然不是夫妻之间应有的常态。思考着见到老公之后的开场白，李菊芳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虚掩的门缝里一瞟。橙色连衣裙……办公室里居然有其他人。再仔细一看，黑色长发，白色高跟鞋，身材窈窕……那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从背影似乎都能想象出她精致而姣好的面容。门被风吹得一开一合，虚掩的缝隙随之变得时大时小。李菊芳后退一步，背死死地抵着墙壁，仿佛一个怕被主人抓住的小偷。是进去还是撤退？她已经失了方寸。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突然传出说话声，打破了方才持续了几分钟的沉寂。“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这是丈夫的声音，李菊芳心里一紧。“张总，消消气嘛，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怎么可能随便告诉别人呢？”橙色连衣裙嗲声嗲气地说。“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敢泄露出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张铁柱生气地挪动了一下椅子，随即站起来，朝着门的方向走过来。“莫非被发现了？”李菊芳焦虑地想着应对策略，他感觉到丈夫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秘密？那个穿橙色连衣裙的女人手上握着老公的把柄，是什么样的秘密让老公如此畏惧那个女人呢？可是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一般。”李菊芳心乱如麻，一边走着，一边反复地琢磨。夜色吞噬了整个城市，马路两旁的路灯已不再温柔如水，更多的是刺眼和炫目。3夫妻之间，一旦有了隐瞒，也就有了隔阂。这件事情，李菊芳没对任何人提起，但从这天起，她就暗地里做好了备战状态。至于为了什么而备战，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李菊芳想象中的战争迟迟没有爆发，相反，生活却给了她意想不到的惊喜。丈夫张铁柱变得爱回家了。每天早晨，他吃过李菊芳亲手做的早餐才出门，晚上天黑之前，肯定到家。他时不时地夸赞李菊芳的厨艺，询问孩子在学校里的表现，甚至聊起了在办公间偷听到的下属对自己的评价。“铁柱，这段时间公司还好吧？”李菊芳对丈夫突如其来的改变总是有点儿不踏实，决定主动出击试探一下。“怎么开始关心起我的工作了？挺好的呀，一切正常。”张铁柱一边翻着当天的报纸，一边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哦，我就随便问问嘛，公司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李菊芳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特别的事？每天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我倒觉得你今天挺特别的。”张铁柱露出狡黠的眼神。“没事就好，我就是关心关心你嘛。你工作那么忙，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看来没什么异样，李菊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生活一切如常。张铁柱每天上班，下班，偶尔还会带着李菊芳去参加自己的聚会，和老婆孩子一起去郊游，所有的所有，看上去其乐融融。老婆是男人的面子，有钱有事业的男人，尤其重视这面子，李菊芳深知这一点。李菊芳的底子不差，模样、身材都过得去，孩子一天天长大了，自己的闲暇时间也越来越多了，她利用这些时间看时尚杂志，观察城里人的言行举止。学会了护肤化妆，学会了穿衣搭配，加上跟着丈夫混迹于各种时尚圈、名媛圈、成功人士圈，她活得越来越像城里的阔太太，越来越高级。走在大街上，自然而然都会成为路人目光所致的焦点。李菊芳开始不屑于公开自己的真实名字，喜欢别人叫她张太太。4可是张太太最近陷入了深深的失眠之中，老公这一次可能真的出轨了。如果说几年前的事，只是自己的妄加揣测；这一次，她觉得似乎已经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张铁柱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整个人如同人间蒸发，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她一度以为张铁柱被绑架了，发生意外了，可是没接到任何勒索电话，好几次打电话去公司，是秘书小姐接的，说张总正在开会。正常上班，说明人没事。不愿意接自己的电话，不愿意和自己有任何的正面接触，不是出轨还能是什么？从长计议以后，张太太决定到丈夫的办公楼下守株待兔。张铁柱的公司位于天府三街的美年广场。自从几年前，天府新区正式获批成为中国第11个国家级新区之后，这里就成为众多知名的IT、文创、科创、动漫等企业虎视眈眈的龙头地盘。为了公司能有更好的发展，张铁柱花高价租住了这里的办公楼，从红牌楼搬了过来。戴上大帽檐的太阳帽和几乎可以遮住整张脸的黑色太阳镜，坐在楼下的星巴克，佯装看杂志，张太太死死地盯着办公楼的出口以及停车场出口，生怕漏掉了任何关于丈夫行踪的蛛丝马迹。一天、两天、三天……张太太什么事都不做，坚持着如谍战剧般的盯梢工作。半个月的蹲守，一无所获。5张太太有点泄气了，像没能完成作业的小学生一样沮丧。她没有回家，而是驱车前往距市区四十公里左右的黄龙溪古镇。在那里，有她的一片秘密花园。黄龙溪古镇素有“千年水乡”之称，中间沿溪隔开，两岸都是青石铺成的石板路。盛夏时节，游人如织。一群年轻的游客赤脚踏上青石板路，喧闹着，戏耍着，有的干脆踏进溪水中，拿着水枪，打起水仗来，好生惬意！记得第一次走进黄龙溪，李菊芳就特别喜欢这里，古色、古香、古风、古韵无不吸引和打动着她，她尽情地感受着自然，享受着自然，“如果在这里能有一个家该有多好啊！”张铁柱赚取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之后，就帮她实现了这个愿望。张太太的小院很特别，倒不是因为房子有多奢华，而是那满院子的粉色绣球花，实在是太吸睛，让人过目难忘。张太太很喜欢粉色，因为粉色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浪漫的颜色，一看到就让人想起纯洁的恋爱。热恋中的男女互送粉色的绣球花，它象征着忠贞和永恒的爱情。她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多过于假模假式的派对和聚会。在这里，她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在内心深处，张太太更喜欢李菊芳，但她却嫌弃这个名字。“张太太，好久不见你过来住了。”隔壁的女邻居热情地向她打招呼。“是啊，城里天热，过来住两天。”李菊芳也是一脸客气。“你家的绣球花又引进新品种了吗？蓝色的绣球花也很好看呢！”女邻居继续搭着话。“嗯……呃……”李菊芳敷衍地回答道，心生诧异。怎么回事？难道这几盆蓝色绣球花是张铁柱买的？可他一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啊？仔细回想上一次见到这些花时的情景，好像当时已经有一点点变色了，莫非是买到了染色的花？找不到老公，李菊芳对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不想投入太多的精力，烦躁不安占据了她所有的情绪。如果能回到当初该有多好！就算是没有钱，就算是没有大房子住，又能怎么样？如果可以重来，请回到十年前的李菊芳和张铁柱。6十年前，为了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感受大城市的霓虹闪烁和光怪陆离，李菊芳和张铁柱毅然决然地背起行囊，离开家乡，来到这个他们在无数个夜晚，坐在村头的房梁上，憧憬向往的大都市——成都。“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成都的城市宣传广告语如是说。的确，他们来了就不想走了。因为，年轻人的好奇心，让他们不能抗拒地想去窥视这座城市。这里充斥着太多的花花绿绿，太多的未知需要他们去探索，太多的机会在等待着他们。最重要的是，他们想真正融入这座城市，而不是处处扮演编外人员的角色在城市里面游荡。要想获得安全感，想成功，必须要努力，付出比别人多五倍多十倍多一百倍的努力。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两个身上具有外界给予农村青年的所有褒义的标签：憨厚质朴、吃苦耐劳、诚实善良……来到成都之后，张铁柱当了一名“蜘蛛人”，也就是攀爬在城市高楼外墙上进行清洁工作，尽管有安全设备作为保护，但在作业的时候面临众多的不可控因素，危险系数极高。李菊芳则在餐厅当服务员。两人租住在一个9平米的小房子里面，生活清贫，但心却是暖的。为了能省下更多的钱，他们不知道喝了多少碗稀饭，吃了多少个馒头。在饭店，李菊芳收拾餐盘的时候，看到很多剩菜客人根本动都没动，便偷偷地打包拿回家，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两个人你吃一口，我吃一口，以茶代酒，畅想未来，乐不思蜀。人最快乐的时候，不是已得到，而是想象得到。7苦中作乐，不觉得苦，只有快乐。一日，张铁柱刚用钥匙打开房门，李菊芳便欣喜不已地挽着他的手走进房间，“铁柱，你快来看，我忙了一下午呢！”盯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张铁柱张大了嘴：“你这是……发财了？”“对呀，发财了，”说完，掏出一个存折，“看吧，我们的存款。”张铁柱看着李菊芳喜上眉梢的样子，接过存折，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嚯！这么多了！””你说该不该好好庆祝一下，我还专门给你买了两瓶雪花啤酒呢！“李菊芳激动地说。两个人把一桌子的酒菜一扫而光。来成都这么久，这是李铁柱头一回吃饱喝足，他不停地打着饱嗝儿：”爽啊！真爽！有钱真爽！“这天晚上，张铁柱兴致很高，拉着李菊芳爬上屋后的小山坡，走了很久的山路。小山坡上面，是不知道通往哪儿的盘山公路。“等我们有了钱，你说我们在哪儿买房？”张铁柱问道，虽然存折上的两万块钱离买房还相差甚远。“黄龙溪，我喜欢黄龙溪。”李菊芳答道。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山坡上的石头朝马路上用力扔着。这一带的盘山路坡陡弯急，很少有司机会选择这条路。“黄龙溪有什么好的？进城多不方便啊？”“怕啥，你到时候买辆小汽车，每天当我的司机不就行了，黄龙溪风景多好啊！”水猫突然，“啪——啪——”两声从公路上传来。“不好，石头好像打到什么东西了吧？”张铁柱寻着声音，望了过去。还没看清楚目标，又听到响亮的连续急刹车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猛烈的撞击声。“出车祸了吗？好像出车祸了。”李菊芳惊恐万分。“没事，我们去看看。”爬上山坡，越过护栏，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张铁柱掏出手机，借着手机上微弱的光，看见一辆小轿车侧翻在公路一旁。“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车里的人……死没死？”李菊芳哆哆嗦嗦地问道。张铁柱走在前面，李菊芳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仿佛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了。离出事的车辆已经很近了，李菊芳低头指了指脚下：“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张铁柱用手机一照，是一个黑色的鼓鼓的公文包。他想都没想，迅速地把包捡起来，拉开拉链，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哇！全都是钱！”“嘘！小声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走！”“走？可是……”“别那么多可是了，回去再说。”8每个人都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不愿意被提起，却始终在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这笔钱，就是张铁柱创业的本金。见不得光的事情，注定要遮遮掩掩。从车祸现场仓皇而逃。那一夜，李菊芳一夜未眠。李菊芳觉得他们的罪孽远不止抢占钱财那么简单。车里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如果死了，说不定当时还有救，如果当时还有救，那自己和丈夫就是见死不救。说不定导致车祸的罪魁祸首是两人往公路上扔的石头，或许是司机为了避让石头，避让不及而出事，又或许是碎石子致使轮胎打滑而发生车祸。总之，这件事，在李菊芳心中是过不去了。她深信，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张铁柱和李菊芳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不敢看新闻，不敢再回到车祸现场，甚至害怕听到街上传来的警笛声。没有警察找上门来，仿佛那天晚上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剂，没有什么问题是时间解决不了的。可能是因为从前吃了太多的苦，在老天爷的眷顾下，张铁柱的事业顺风顺水，一路绿灯，李菊芳也从一个打工妹摇身一变，成了备受瞩目的张太太。9黄龙溪的夜很美。夜晚，张太太喜欢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喝点小酒，欣赏着满院子的粉色绣球花。这一幕温馨而甜蜜，总能让人忘却无尽的烦恼。可今天，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那几盆不明来历的蓝色绣球花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幽幽的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不愿想起的那些回忆总是会在某种特殊的情境中蹦出来。比如说，在诡异的氛围下想起曾经做过的错事。一次无意中翻看报纸，她见到了那辆小轿车，只看了一眼，她就能确定图片上的小轿车就是他们亲眼目睹车祸现场的遇难车辆。一辆银灰色的大众，距离他们捡包的地方，近在咫尺。可是，为了包里的东西，她没有坚持向前跨出那几步。就是那几步，或许就能换回两条人命。那篇新闻报道说，当警察和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车里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亡。遇难者是一对50岁左右的中年夫妇，车祸原因据交警部门推测是夜晚超速行驶。新闻报道还说，出事的路段被称为“死亡弯道”，一年之中发生过11起车祸。传闻有人在这里还经历过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报道的最后，提醒司机朋友们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尽量避开此路段。看到这篇报道以后，除了害怕、恐惧、自责，他们居然有一点点的如释重负。报道里已经给车祸原因下了定论，证明已经结案了，已经彻底过去了。曾经以为自己会为这件事负罪一生的李菊芳，居然觉得释然和轻松了。人，本质上都是利己的动物，这就是人性。可是，蓝色绣球花，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直觉告诉她，有。10又过了几天，张铁柱还是没现身，李菊芳有些坐不住了，她把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儿。自己苦苦地蹲守了半个月，都没见张铁柱的人影，不科学啊，难不成他吃喝拉撒全在公司？说张总在开会也只是秘书小姐的一面之辞，哪有那么巧的事，每次打电话，他都在开会？打张铁柱的电话，提示音永远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从始至终，张铁柱都处在隐身的状态。这里面一定蕴藏着巨大的阴谋。接下来怎么办？李菊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找到张铁柱的行踪。如灵光一闪，她脑海中浮现出蓝色绣球花，粉红色，蓝色，粉红色怎么会变成蓝色？刹那间的茅塞顿开，犹如神力一般，李菊芳发疯似地跑到小花园里，仔细察看蓝色绣球花的花盆。果然，有人动过自己的花，花盆里的土壤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难道……李菊芳拿出最大的勇气，使出最大的力气，用双手不停地挖挖挖，把土层层刨开，花盆里掩埋着一节一节的断肢。张铁柱被人杀了，被埋在花盆里。不愿意相信的真相浮出水面，李菊芳害怕极了，但随即又恢复了理智，掏出手机拨打了110。警察很快赶到了，封锁了案发现场。李菊芳则蹲在花园的一角，瑟瑟发抖。“王队，据报案人也就是这里的女主人李女士说，发现多了几盆蓝色的绣球花，初步估计，这几盆花并不是多出来的，而是原本的粉红色变成了蓝色。绣球花的颜色会随着土壤的酸碱性而改变，如果种在酸性的泥土里面，绣球花是蓝色，如果种在碱性的泥土里面，花就是粉红色。这几盆蓝色绣球花，极有可能是因为尸体腐化而产生了有机酸，所以花变成了蓝色的。”法医对其中的一名警官说。李菊芳默默地听着，沉浸在恐惧和悲痛之中，然而法医和警官接下来的对话却让她大吃一惊。“初步检验，死者并非报案人的丈夫张铁柱。”“哦？这么快就能肯定吗？”王队显然也有些吃惊。“百分之百肯定，因为，死者为女性，而且死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检验。”李菊芳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手机却在这个时候意外响了。“菊芳，铁柱到家了吗？”电话中传来妈妈的声音。“到家？妈，你什么意思？”李菊芳疑惑不已。“菊芳啊，这一个多月多亏了铁柱，你爸的病才能有所好转啊！”“爸病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当时你爸要做手术，我打你的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只好给铁柱打电话。铁柱赶过来，没日没夜地陪着，他说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经常胡思乱想，就不要让你知道了，免得让你担心，后来你爸的病一天天好起来了，所以我也就没告诉你了。”李菊芳彻底懵了。“菊芳，这次多亏了铁柱啊，可把他累坏了，他今天开车回来，到家了吗？”李菊芳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只能默默地挂掉了电话。心中的疑问太多太多，但有一点她很清楚，这次恐怕是逃不过了。尾声几天后，城市报纸上出现了这样一则消息：著名的4A级景区内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死者确定为谈某某，本市人，25岁，一别墅区女主人在自家花园的花盆里发现断肢随即报案，凶手于第二天投案自首。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凶手正是报案人的丈夫。据本报记者进一步调查得知，死者的父母于几年前发生车祸意外身亡，车祸发生在✘✘路段，这一路段流传着很多诡异的传说，让人谈虎色变，司机朋友称之为“死亡弯道”。更多内情，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