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节会疼的馄饨
1.抢劫我打开车门,随手把手里的塑料袋扔在后座,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让我难以集中精神。我动作机械地发动车,却迟迟没有把车从地下车库的角落开走,即便知道是徒劳,我仍然痛苦地试图捕捉刚刚闪现的灵感。“最近本市有杀人犯流窜,该杀人犯行凶时习惯佩戴骷髅面具,请市民留意,注意安全。”车里的电台不停播放着广播,让一心想要安静思考的我更加烦躁。“也许我本来就不适合做这个。”我把头埋在方向盘上,不知道第多少次开始自暴自弃。忽然间,副驾的车门被打开,我只觉得耳边一凉,寒毛倒竖,不安地抬起头来。余光里,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停在我太阳穴的不远处,我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一个骇人的骷髅面具背后,一对疯狂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整个人都藏在一件材料劣质的浅蓝色雨衣里,只有握着匕首的手露在外面,他没有戴手套,从皮肤状况来看,手的主人不是保养有术便是青春年少。“瞅什么,你该知道我是谁。把钱都交出来,否则杀了你。”显然我的眼神乱飘让他觉得很是不爽,低沉着声音喝骂道。我连忙收敛目光,生怕激怒了这个臭名昭彰的杀人狂魔,我的人生才刚刚有了起色,我还不想沦为一具坟茔里的尸体。“钱,把钱拿出来!不要命了吗!”他见我没有回应,再次粗着嗓子催促道,匕首也离我的太阳穴越来越近,我甚至觉得那阴冷的锋刃已经就要割开我的皮肤。我愈发地手足无措,我从没想过死亡临近自己是这么可怕的体验。“我没钱,我的钱刚刚买东西花完了。”我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你找死吗?你这车看着挺新的,你会没钱?”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甚至连粗着嗓子的伪装都忘记了,音色听起来稚气未脱。我心下一动。2.劝说“你不是那个杀手,你其实不敢杀人,也不知道怎么杀人对吧。”我突然有了点自信,口气笃定。“放屁!再多嘴,我就把刀从这儿捅进去。”他面具后的眼神有片刻的慌乱,语气却越发凶戾,挥舞着锋利的匕首在我的头上比划着。我把头悄悄地挪远了些,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人的头骨很硬的,最快最省力的方式是直接割开喉管的动脉和气管,最多几分钟就会完蛋。”他手中的刀有片刻停滞,眸子里也有些疑惑,我的淡定和莫名其妙的指点让他一头雾水。我见状趁热打铁,故作阴森地接着道:“不过你这身雨衣没选好,颈动脉被割破血会飚得到处都是,你这个雨衣颜色太浅,沾上血太明显,只能丢掉。还有,割地时候记得偏头,血溅到眼里看什么都是红红的,不太方便。”这种光是想象就让人觉得胆寒的场景,显然让面具后的小家伙开始感到不舒服,他下意识地把匕首收得离我远远的。我不禁想到第一次看那种场景的我,漫天盖地的血和人死前的绝望挣扎让我一阵阵反胃,但当时的我不但不能逃避,还要强忍着恶心仔细观察,那不时在我脑中闪回的一幕幕曾让我吃不下饭,噩梦连连。“别说了。”他吼道,但我却听出一点哀求的意味。“那说点别的,你知道最近那个连环凶手的癖好吗?有媒体在网上爆料过,他会在每个死者身上放一支黄玫瑰。你下次假扮他的时候记得带上,比较能唬住别人。”我继续不慌不忙指出他有待改进的部分。“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他把匕首慢慢放下,望向我的眼神困惑中夹杂些惊恐。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自顾自地往下说着:“抢劫也是门技术活,最好的目标是从银行出来,带着包或者身上鼓鼓囊囊的那些人,我这种刚逛完街的人身上能有点零钱就算不错了。要选瘦弱的男子或者女人,否则对方闹起来,免不了又要见血,如果不想杀人,就扎臀部和大腿,避开股动脉就行。”他似乎完全被我折服了,把匕首直接收进了雨衣里,我依稀在他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崇拜。突然间,他的眼神瞥到了我放在后座的塑料袋,一个狰狞的骷髅面具和一捧鲜艳的黄玫瑰静静地躺在那里。“你,你,你是!”他抖如糠筛,牙齿不停地打颤,甚至不敢去碰刚藏好的匕首。我冲他和善地笑了笑,轻声道:“我不会随便杀人的,年轻人差钱就去做点正事,别再碰这一行了。”他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趁我不注意,猛地打开车门,脚步踉跄地狼狈逃窜,只留下一连串惶急的足音。我迅速拉上门,忙不迭地按下锁车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想到是这些东西阴差阳错地救了我。3.回家我心神未定的开着车往家走,心中满是后怕,空调的冷风吹得我湿透了的后背一阵发凉,恍惚的我几次差点闯了红灯。虽然我吓得不轻,却还是有些得意和兴奋,毕竟困扰了我好几天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一部分。我下了车,走到邮箱旁,打开翻了翻,除了有几封信之外还有人寄了一个小小的包裹,估计又是什么小礼物吧。我无奈地摇摇头,虽然每天都去查邮箱对于我这样的懒人是种煎熬,但谁让我有一个手脚不太干净的室友呢,我可不想我可爱的读者们寄来的小心意被他拿走。没错,我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网络写手,最近好不容易有了点人气,偶尔也会有人按照我微博公布的地址寄几封复古的读者来信啥的。我晃了晃塑料袋里面的“救命恩人”,心里也有些哭笑不得,它们只是我用来帮助构思情节的道具,我写的多是些刑侦,犯罪的悬疑小说,最近突然小有名气,也是因为我一直蹭着这个恐怖的连环杀手题材写些类似的故事。为了写好这些文章,我疯狂地研究着任何不知真假的素材,我对他的了解连警方都不一定比得上。到了家门口,我掏出钥匙打开门,室友正在客厅里玩着电脑,我心下一紧,知道又免不了要被他冷嘲热讽几句。自从知道我的职业后,我的室友隔三岔五便要自以为幽默地开几句玩笑,什么阿猫阿狗也能写小说了,没人气的网络写手还不如楼下卖煎饼的有前途之类的。就算我之后有了些名气,他也没有闭嘴,反而变本加厉。我早上出门时,他还酸溜溜地讽刺我是“大作家微服私访,出门采风找灵感”。我下定决心,租约一满就搬出去,和这样的人生活每一秒都是煎熬。我走过客厅,奇怪的是,向来活泼的室友却意外地没有招呼我,他坐在那儿一声不吭,脸色苍白,我感觉到他好像在偷偷地打量我。“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我装作关心地询问。“啊,没事,没事的。”他眼神飘忽,向来口齿流利的他居然有些结巴,整个人宛如一只惊弓之鸟,连瞳孔都好像失去了焦距一般。“没事就好。”我急着去完成我的文章,不准备再浪费时间和他寒暄。“啊,那个,那个你之前不知道怎么写的抢劫场景想好了吗?”他像是在生硬地找着话题,想和我多聊一会儿,努力挤出的微笑比哭还要难看。“想好了,保证真实。”我自信地笑了,不再理会欲言又止的他,转身进了房间。“等等,小……”他聒噪的声音随着我房门的关闭戛然而止。4.写作打开电脑,我习惯性地开始浏览读者的评论:“写得太真实了,好刺激。”“有点恐怖,作者不会就是杀手本人吧。”“作者估计本职不是法医就是刑警,要不就真的杀过人(狗头)。”我既欣慰又自豪,看了看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法医书籍和刑侦小说,还有电脑里那些辛苦搜集的恐怖猎奇视频,我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但其实除了这些,我还有一个小诀窍,这才是我写出真实感的最大秘密。“我要写得更好。”我努力地敲着键盘,把今天遇到的抢劫场景换成情节里的一个个文字,这种行云流水的畅快感让我着迷。渐渐地,我打字的手慢了下来,虽然解决了抢劫情节,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我依旧不知如何下笔。“试试那个吧。”似有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低语,我不禁口干舌燥,呼吸也开始粗重起来,心底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试试吧我打开书桌的第三个抽屉,慢慢拨开上面层层叠叠的书稿,一个可怖的骷髅面具露了出来,它黑洞洞的双眼在我看起来神秘而魅惑,优雅的惨白涂色上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暗红斑点,那是我在研究完骷颅杀人犯后,第一次戴着它,用砖头砸开陌生人后脑的战利品。那篇关于骷髅杀手和砖头的文章,也是我第一次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在因为那篇细节和真实感出色的文章声名鹊起后,我又在某次文思枯竭时偷偷试了一次这个面具,哪想到就算我十分谨慎,还是被警察盯上调查了一番。好在受害者和我毫无瓜葛,骷颅杀人犯的其他的几个案子,我也都有不在场证明才侥幸逃过,那个悬案也最终被当做连环杀人犯的又一恶行。我叹服警察的神通广大,我这样的模仿者都几乎难逃法网,而那个一直在逃的始作俑者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犯罪天才。我有时甚至觉得,他就像一个鬼怪一样,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受害者的房间,收割生命,不留痕迹。“我应该还是警方重点关注的嫌疑人,是不是再等等呢。”恐惧让我的理智占了上风,我躬下腰准备关上抽屉。忽然间,一个发现让我只觉得一股凉气直直地窜上头顶,浑身如坠入冰窖一般:我每次把玩面具后放回时都是头朝里,下巴朝外,这让我觉得它是一个可以和我对视的生命,可现在,它却是头朝外躺在抽屉里。“该死,一定是我早上心烦意乱忘了锁门,有人进了我的房间,翻了我的东西。”愤怒和恐慌一下子吞噬了我的冷静,不用问也知道,除了我那个没礼貌的室友,不会有人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难怪他表现的那么反常,他肯定是怀疑我是连环杀手。他如果报警了,我就完蛋了!我腾地一声站起来,将抽屉里的水果刀藏在袖子里,气势汹汹地走回了客厅。看来他非死不可了,反正我也一直在烦恼,杀死一个烦人室友的情节该如何描写,等会儿我应该就会写得和抢劫案一样水银泻地吧。倒霉的是,我的室友竟然已经偷偷离开了房子,我找遍了客厅和他的房间,也没有他的踪影。我气恼地在客厅坐下,看来我的“文章”只有等他回来后再继续写下去了,我摩挲着水果刀的刀锋,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忽然,面前桌子上的水光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上下扫视了一番,看起来是有人用水渍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两个大字:快跑!“什么意思?不好!难道是他已经报了警,这是良心不安地提醒我赶紧跑路。”我好像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含义,匆忙跑到客厅窗户旁,如履薄冰地往楼下窥视着。外面安安静静,瞧上去岁月静好,想来警察还没来得及赶过来。我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除了那个面具,我应该没有任何破绽,只要销毁掉它就万事大吉了,还可以说我室友是诬告。”想明白此节,我心下大定,急匆匆地走回房间,准备把面具拿出来烧掉。我在书桌前坐下,刚要弯腰打开抽屉,那个从邮箱拿回来就一直丢在桌上的小包裹猛地跃入我的眼帘。不知道为何,它像有种奇怪的魔力,这种争分夺秒的关头,我却冲动地只想把它打开,一秒都不愿再等待。我粗鲁地用手撕扯开外面的包装纸,里面是一个做工粗糙的长方形小木盒,看上去平平无奇,我的心却莫名地砰砰乱跳。我定了定神,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盒子,一朵娇艳的黄玫瑰幽怨地躺在里面,和网上那些骷髅案图片里,安静躺在受害者身边的死亡之花一模一样。“咔哒,咔哒,咔哒。”我回过头,身后的衣柜正慢慢划开,一个带着骷髅面具的男子无声地站在我的衣柜里,右手握着的斧头血迹斑斑。他痴痴地盯着我,面具下的眼神满是鬼气森森的杀意。“谢谢你把自己的地址发出来,那个骷颅面具也仿制的不错。对了,是我用他的家人威胁你室友别提醒你的,不要怪他。真的对不起,要送你去死,但我实在不喜欢被消费和模仿。”他舔着斧刃上的血痕,语气疯狂又彬彬有礼,有种矛盾而病态的温柔。“模仿犯和同人作者被凶手上门杀死,多完美的情节,可惜不能用作我的小说结尾了。”看着他扬起的斧头劈下,躲闪不及的我心中满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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