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书屋]跟踪

跟踪本Fish
1古璃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尽管已进入数九寒天，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却已让留海变得湿漉漉的，脖子上、背上也已被汗渍浸透。她松了松围脖，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懈怠，直到穿出小巷，终于能看到三三两两稀疏的人烟，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然而那种感觉并没有消失，深深的来历不明的压迫感仿似一股妖风从背部袭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古璃儿猛地一转身，一个身着白色运动套装，戴着白色棒球帽的男人近在咫尺。他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嘴巴以上的所有部位。“你是谁？你跟着我想干什么？”古璃儿瞪大双眼，把手插进斜挎包，准备随时抽出备好的水果刀。由于受到了惊吓，她虽故作镇定，颤抖的声音却难掩她内心的惶恐。男人后退了几步，木然地抬起头来，整了整衣襟。古璃儿已经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神经病吧？”男人说着，骂骂咧咧地快速从古璃儿一侧闪过。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而为之，古璃儿的胳膊被他狠狠地撞了一下。古璃儿一手护住胳膊，一手紧紧握着刀柄，警惕地望着那个男人越走越远，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深处。如果不是看花了眼，那男人的嘴角分明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不对，用“狡黠”这个词形容应该还不太妥当，确切地说，应该是调皮。“你是吓傻了吧？哪有人会用‘调皮’去形容一个疑似跟踪自己的坏人呢？”古璃儿晃动着脑袋，拍打着脸，喃喃自语。2意识到被跟踪，是在一周之前。那晚大概十点左右，和以往无数个加班的夜晚的一样，古璃儿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办公大楼，枯燥的广告设计工作已让她磨掉了当年的锐气，能够在一整天的工作之后，肆意地狂吸一口夜晚清透的空气，再在隔壁的便利店吃上一碗热腾腾的藤椒牛肉面，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就在古璃儿落座等待牛肉面的空档，那种奇怪的感觉第一次出现了，有人隐藏在周围的某一个地方注视着她。起初，她认为可能是由于自己长时间对着电脑而产生了幻觉，因为当她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的时候，除了便利店的店员，并没有其他顾客，便利店外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看来是该考虑转行的事情了，”古璃儿暗自思忖道，“如果早听学姐的话，在毕业之初就说服自己去从事美术教育的话，哪会有现在的烦恼？可当时年轻气盛的自己，怎么可能屈从命运干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呢？何况……”胡思乱想之际，店员端着餐盘过来了。如果上天能给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古璃儿相信自己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做一名优秀的广告设计，于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神圣的使命。走出便利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了，这样的生活节奏古璃儿早就习以为常，可是今天，真的很不一样。为了证明这不是幻觉，古璃儿故意调整了步伐，可是当她走得快的时候，身后的脚步也会变得急促；当她一放缓步调，身后的脚步也明显慢了下来。总之，这个尾随者的步调始终跟她保持着一致。而当她回过头的时候，空空如也。如此诡异的情形令古璃儿惊骇。这世上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此。你在明，他在暗；他对你了如指掌，你却对他一无所知；他随时都能捕捉你的行踪，而你，连他是什么都搞不清楚。3从这一天开始，只要一出办公大楼，那如影随形的感觉就会如期而至，直到她回到居住的小区，走进单元门。自己真的被人跟踪了，这一点，古璃儿确信无疑。但这个跟踪者的目的让她捉摸不透，这件事情本来就显得很不合逻辑。跟踪者往往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去跟踪另一个人，如果说这个人对自己有恶意，想加害于自己，一路上有很多机会，可他为什么不现身不动手呢？为跟踪而跟踪，绝非一个正常人所为。除非，他还有下一步的行动，跟踪仅仅是个开始？古璃儿估计得没错，跟踪者果然在跟踪的基础上采取了更为卑劣的方式，这让她神经紧绷，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喂！小心……”伴随着一声惊呼，古璃儿这才惊觉杯子里的水已经满溢，滚烫的水溅了出来，再加上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声吓得她手上一啰嗦，杯中的开水倒在了整个手背以及手腕上。手背上红了一大片，疼痛感瞬间袭来。“璃儿，你灵魂出窍了？赶紧的，去卫生间先用凉水冲冲！”古璃儿像一团棉花一样被崔甄拖到了卫生间。“你怎么了？脸色不好，生病了？你看，这烫得还挺严重，不起泡就谢天谢地了。”崔甄关切地说，“你今天还能工作吗？不行的话，跟你们部门那‘野狼张’请个假吧！”“野狼张”是设计部的总监，本名张启恒，公司上下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号，源于他严苛彪悍的行事风格。“崔甄，我给你说件事，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思量再三，古璃儿决定找个人商量一下，分担分担自己所受的折磨和痛苦。而崔甄，是最合适的人选。4“先别说，等一下！”崔甄不愧是崔甄，一件小事足以洞见她行事之缜密。只见崔甄推了推每间厕所隔间的门，直到确认洗手间里没有第三个人。古璃儿在设计部工作，而崔甄是企划部的人，虽说两人就职于不同的部门，但自从在公司的一次年会上因为座位相邻而有过一次愉悦的攀谈之后，古璃儿就发现跟崔甄之间有着不少共同话题，可谓是一见如故，从此成为了好闺蜜。事后，古璃儿回想起和崔甄结缘的经过，很大一部分要归因于崔甄的性格。崔甄热情大方又心思细腻，在公司里很吃得开。否则，就凭自己这闷葫芦般不开窍的情商，怎么可能会交到一个亲密的朋友。“好了，现在可以了！”崔甄的话把古璃儿拉回了现实。“我好像被人跟踪了！”古璃儿神情沮丧。“真的假的？没搞错吧？”崔甄用手捂住了嘴。“是真的，已经一个礼拜的，刚开始只是跟着我，这两天变本加厉了。”可能是因为满肚子的委屈和害怕总算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古璃儿的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光。“璃儿，别急别急，你慢慢说。”“刚开始，我只是觉得有人跟着我，从我一出公司跟到我家楼下，可是，当我转身回头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但是这两天，我开始收到一个陌生人的信息，就是这个人，我根本没加过他。”古璃儿边说着边把手机递给崔甄。“巧克力不要和那些乱七糟八的文具混在一起放在第二格的抽屉里，长此以往，巧克力很快会变质啦！”“你办公室左侧的那位平头戴眼镜穿褐色毛衣的男同事不是好人，一看就对你不怀好意。”“你对着电脑涂口红的样子好迷人哦！”“……”崔甄读着微信里一条一条的信息，不时与古璃儿交换着眼神，语调渐渐变得不自然，惊恐写满了她的五官。“崔甄，这些都是公司里发生的事，证明那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怎么办？我好害怕啊！”古璃儿“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崔甄安慰着她，一时也没了主意。5这天晚上，古璃儿又收到一条微信信息，来自那个怎么删也删不掉的陌生人。“以后你能不能走慢点，我都快追不上你了。”古璃儿愣住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很多次，她在梦里都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话。“以后你能不能走慢点，我都快追不上你了。”“以后你能不能走慢点，我都快追不上你了。”“以后你能不能走慢点，我都快追不上你了。”梦境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在梦里，一个小男孩，穿着白色运动套装背着书包的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冲着古璃儿的背影喊：“以后你能不能走慢点，我都快追不上你了。”不对，这不是梦，这个小男孩，曾经真实地存活于这个世上。小学四年级时，因为爸爸工作的调动，古璃儿转到了另外一所小学。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对于一个单亲家庭性格内向的小女孩来说，要适应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性格内向的孩子，往往表现出来的特质是执拗而不合群。在小孩子的世界中，对于不合群的那一个，通常又会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去表现出对她的不满，比如说，往她的文具盒里放蟑螂，突然解开她新买的头绳，看到她孤立无援的样子还大声地嘲笑……总之，古璃儿受尽了同学们的欺负，但是她根本不在意，也不会跟工作繁忙的爸爸透露出只言片语。因为，古璃儿从小就是一个孤僻的人。6“他们不和你玩没关系，我和你玩，你知道吗？我们住在同一个家属院，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某天放学后，一个穿着白色运动套装背着书包的小男孩小跑着跟上了古璃儿。古璃儿瞟了他一眼，这男孩，比她还矮半个头呢。“我叫吴谓，口天吴，‘无所谓’的‘谓’，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吴谓介绍完自己之后，作出一个握手的姿势。“我才不稀罕呢！”古璃儿扬起头，面露不屑。其实孤僻的人并不是不想交朋友，而是习惯了一个人，暂时不知道跟别人如何相处。当时的古璃儿，心里面真的是甜甜地笑了一下。“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认定你是我吴谓的朋友了。”说着，屁颠屁颠地跟在古璃儿的身后。可不久之后，古璃儿发现吴谓变得消沉起来，虽然每天上下学还是跟着自己，但是气氛明显不一样了，喜欢说笑的吴谓总是沉默不语。古璃儿不是没想过问候和关心，但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很快，古璃儿从班里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中得知，吴谓家出了大事，吴谓的爸爸被公安局的叔叔抓走了。在小学生们的心目中，被警察叔叔抓走的人，肯定是坏人，而坏人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去。古璃儿在班里的地位随之发生了改变，她不再是众人欺负的对象，同学们把矛头对准了吴谓。不知道四年级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刚刚逃离了旋涡中心，不想马上又掉进另一个旋涡，又或许是自己天生就是一个冷面魔王。古璃儿没有对吴谓伸出援助之手，反而选择了逃离。每天一放学，古璃儿总是第一个飞快地冲出教室，吴谓在后面拼命地追赶，一边跑一边喊：“以后你能不能走慢点，我都快追不上你了。”7有一些过往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相反，有些事情因为忏悔和懊恼而愈加清晰。“我就知道是你，一开始，我就应该想到是你。吴谓，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我古璃儿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吴谓”这个名字，深埋在心底好多年，古璃儿终于第一次喊了出来。她永远也忘不掉那一个秋日的黄昏，天边的彩霞很是好看，街道两旁不时从小吃摊位上飘来香喷喷的味道。她小跑着想要甩掉追在身后的吴谓，完全无视那个比她矮半头的小男孩可怜巴巴的苦苦哀求。古璃儿一边跑一边扭头大喊：“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你好烦啊！”吴谓站在路中间争辩着什么，声音被来往穿梭的车辆和行人完全掩盖了。说完，又想试着迈开步伐。“你不要过来，我真的很讨厌你！”吴谓应该是听清楚了她的话，沮丧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终于达到了目的，古璃儿很是得意。就在这时，刺耳的喇叭声响彻天际，震得古璃儿不由得蹲下了身。待她站直了身体，眼前的一切令她恍惚。吴谓之前站立的位置围满了人。古璃儿飞快地跑过去，三下两下拨开人群，吴谓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地躺在地上，嘴角流着血，整套白色运动服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古璃儿像被人注入了麻醉剂，意识开始变得恍惚，周围仿佛无数只蜜蜂倾巢而出，“嗡嗡嗡嗡”地簇拥着她。打这之后，古璃儿再也没有见到过吴谓，吴谓好像从未来到过她的生命中，却时常出现在她的梦境里。“以后你能不能走慢点，我都快追不上你了。”稚嫩的声音混杂在车鸣声、叫卖声和人群的喧闹声之中。从梦中醒来，每一次，古璃儿脸上都挂着泪痕，身体麻痹，小腿抽筋。8因为吴谓总喜欢盯着广告牌看，古璃儿大学果断选择了广告设计专业。有些人往往在面对穷凶极恶之徒时英勇无畏、视死如归，却终究敌不过无形的“心魔”。久而久之，任“心魔”逐渐在体内自由生长，与肉体合二为一和平共处，只是，时不时要出来透透气。积极面对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古璃儿决定，用尽一切方法，都要找到吴谓的妈妈，向她忏悔，不论是下跪，挨骂，挨打，哪怕是受尽非人的屈辱。只要能求得谅解，在所不惜。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得到了吴谓家的住址，是在小学语文老师那打听到的。可能是因为许久没见到古璃儿，又或是没想到古璃儿会突然造访，这位昔日美丽时尚的女老师惊得嘴巴“哦”成了一个“O”型，继而热情地给古璃儿倒了一杯果汁。明确了古璃儿的来意之后，老师在抽屉里取出一本记事簿，翻出其中的一页，递给她。古璃儿有些疑惑，吴谓毕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为什么在老师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悲伤的神色。也许是过得太久了吧，人就是这样，生生死死，没有永恒。在要出门的时候，“璃儿，注意身体啊！”古璃儿随口应了一句：“老师，你也保重身体！”虽没明白这句话的用意。也顾不上考虑那些了，从老师的家出来之后，古璃儿就循着记下来的地址忐忑前往。虽然已经在前一天晚上作出各种猜想，想好了各种应对方案，但是到真正要面对的时候，还是摆脱不了紧张、不安、逃避等种种纠缠不清的复杂心情。9御楠璟小区。小区的门宽阔而堂皇，两名穿着英式制服的保安毕恭毕敬地站在大门两旁的圆形平台上，不时地向进出小区的业主们行礼鞠躬。一看这架势，就能嗅出这小区的黄金钻石味。看来，吴谓的妈妈已经走出了阴霾，也许，她又重新开启了新的人生。在保安的耐心导航之下，古璃儿很快找了五栋18号，一个挽着发髻，穿着素雅，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正在小花圃里给一盆粉红色的太阳花浇水。抬头之间，看到了古璃儿，诧异的神色一闪即过。“阿姨，请问您是吴谓的妈妈吗？”古璃儿还是决定先开口。“是啊，你是？”“哦，我是古璃儿，吴谓的小学同学。”想要尽量表现得自然，古璃儿还是觉得自己毫无底气。“古璃儿？”吴谓妈妈扬起头，似乎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但是脸上明显地写着“搜索失败”。“阿姨，我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坦白和忏悔。”古璃儿鼓足勇气，吴谓妈妈睁大了眼，僵直的表情很像绷紧的弦。水猫古璃儿打定主意一鼓作气，“其实当年吴谓的事跟我脱不了干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家。”吴谓妈妈的表情更加奇怪了。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年轻人，他看了看古璃儿，又看着吴谓妈妈，注意到她惊讶的表情。“妈，这是谁呀？”这回，轮到古璃儿吃惊了，“你，你叫她什么？”“这是我妈，有什么问题吗？”“谓谓，这女孩说她是你小学同学，叫古璃儿，你认识吗？”吴谓漠然地摇了摇头。“阿姨，您叫他谓谓？”古璃儿觉得眼前有一点模糊，有些站不稳。“对呀，他就是吴谓，你们不是小学同学吗？刚才你说要坦白什么？”身体麻痹，小腿抽筋。古璃儿不想在这待下去了，她忍着痛苦往回走。“姑娘，你小心一点，要不要进来喝口水？”吴谓妈妈关切地问。“妈，可能是找错人了，我们回屋吧！”古璃儿听到刚才那个人的声音。他是吴谓？吴谓不是已经死了吗？吴谓死了，这个人又是谁？10古璃儿失魂落魄地走出御楠璟小区，如行尸走肉般混迹于人群中，此时，她脑子里一片混乱，腿部的麻痹感更加强烈了。对于这个世界，她陌生得有些难以置信。转过街角，是一个红绿灯路口，行人们静待着红色的交通灯变成绿色。这时，对面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是崔甄。犹如坠崖者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悬崖上凸起的尖石，古璃儿不顾形象地大叫着崔甄的名字。两人被宽阔的街道阻隔着，崔甄正讲着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惹得她笑得合不拢嘴。对于古璃儿的呼喊，她充耳不闻，应该根本就没听到。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尽管相距甚远，古璃儿却能从崔甄一张一翕的嘴中清晰地听到她说出的每一个字，这些字符组合起来的内容的震撼程度足以要了她的命。“大雷，我只是让你跟着她吓唬吓唬她罢了，你怎么还给她发那种瘆人的微信信息？看得我都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有那头像，太恐怖了，她八成以为自己撞鬼了，今天班都没来上。”“……我处心积虑接近她，不过倒没花什么功夫，这个蠢女人，应该是缺朋友缺出毛病了吧，你不知道她有时候看我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心理变态对我有意思呢！”“……要怪啊，就怪她自己啰。公司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和张启恒是一对，就她那怂包像，非要来插一脚，不是找死吗？我崔甄生平最恨的就是抢别人老公的人，好吧好吧，这次就到此为止，给她个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大雷，这次的事谢谢你啊，没想到你干这种事是无师自通啊，回头请你吃饭。”古璃儿的脑袋里“轰隆轰隆”直响，她首先想到的是那天晚上被她逮个正着的穿白色运动装的男人，猜得没错的话，那个只露出嘴巴的古怪男人就是崔甄口中的大雷。古璃儿怒不可遏，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促使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斜挎包，她要让崔甄付出代价。已经顾不上去在意红灯绿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古璃儿朝对街狂奔着，锋利的刀刃已被她抽了出来，崔甄，你去死吧！一刀、两刀、三刀……哈哈哈哈哈，古璃儿狂笑着，这个坏女人刚开始还想反抗，到后来终于动弹不得，没有了声音，只剩下渐渐失去颜色的偌大瞳孔。“我让你干坏事，找人跟踪我，找人吓唬我，你起来啊，你起来接着嘚瑟啊！”“杀人了，杀人了！”人群四散，众人惶惶而逃，叫声哭声连成一片，这喧嚣的场面仿似战时的灾区。11醒来的时候，居然躺在医院。刚才在梦里又见到了小时候的吴谓。还是小时候好，因为长大后的吴谓根本不认识自己了。吴谓竟然没死，虽然有些离奇和难以置信，但一想到这一点，古璃儿心里好过了些。可是，记忆和现实，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有人进来了，是爸爸，可是爸爸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似笑非笑，那红肿的眼睛表明，好像还哭过。随着一天天长大，古璃儿逐渐意识到亲情在一个人生命中的重要性，和爸爸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缓和，甚至比一般的父女还要亲密。“醒了？”比起面部表情的不自然，古璃儿更关注的是父亲好像又老了一点。她像个乖乖女一般地微笑着点点头。“甄甄啊，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知道吗？”父亲坐在床边，温柔如水。“爸，你怎么了？连我名字都叫错了。”父亲低下头，好像在整理自己的情绪。“不，爸爸没有错，你叫崔甄，从小你就叫这个名字。”“爸，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我叫古璃儿，那个崔甄是个坏女人，刚才我还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好多人都看见了。”古璃儿激动地说，整个人像要从床上弹起来一样。“你冷静一点好吗？听爸爸说，你生病了，因为生病，你刚才做了一件错事，虽然你不是故意的，但这个错误真的很大很大，大到难以挽回。”父亲趴在床边，悲痛欲绝。12在闹市区的红绿灯路口发生了血腥惨案，死者当街被连捅26刀，现场惨不忍睹，据新闻报道，凶手患有重度精神分裂症和臆想症。案发当日，她将被害者想象成一个她虚构出来的人物，认为被害者想加害于她。据警方调查，两人之前并不相识。古璃儿本名叫崔甄。崔甄小时候是个性格内向的小女孩。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由于父亲的工作调动，她也转到了另外一所小学。转学后的崔甄，受尽了同学的欺负，但是她根本不在意，因为班里有一个优秀的男孩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男孩，名字叫吴谓。崔甄很想跟吴谓成为朋友，但是吴谓根本不搭理她。为了拉近和吴谓的距离，崔甄每天上下学都不惜一切地缠着吴谓，这更加引起了吴谓的反感。“你别再跟着我了，磨人精！”小孩子丝毫不隐藏对他人的厌烦。或许一个人有多内向多孤僻，就有多坚持多执着。“以后你能不能走慢点，我都快追不上你了。”崔甄不止一次地这样说，而吴谓不为所动。在一个黄昏，天边的晚霞很是好看。吴谓已经跑到马路对面了，崔甄被车辆和行人挡着视线。她心急如焚，一心只想快点追上吴谓。这时，一辆轿车疾驰而来，撞倒了马路中间的崔甄。这场意外不仅夺去了崔甄的一条腿，还让她在很长时间里处于极度抑郁之中，除了家，她哪儿都不愿意去，除了爸爸，她谁都不想见。父亲在讲述这一切的时候，异常平静，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我一度非常担心你，怕你自杀，怕你自残，怕你出去……到最后我连尸体都找不到。那几年，我辞掉了工作照顾你，就靠积蓄度日。虽然经济上不宽裕，但是爸爸觉得值得，因为我发现，你已经适应了义肢，而且人也变得开朗了。后来，你还找到了自己的爱好——写小说，你沉迷于此，不知疲倦。”说着，父亲从包里掏出一沓书稿。“你还记得吗？这些都是你写的。”崔甄接过来，第一页写着几个标题，应该是目录：第一章跟踪第二章鬼影第三章闺蜜第四章信息第五章吴谓……又翻了一页，进入正文部分：古璃儿最近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因为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被人跟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