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醒来,一双静逸清透的眼睛与往常一样看着我。医生说他是我的“飞蚊症”。吃完这个疗程的最后一颗药片,就应该消散了。
我们路过荒废的城市废墟,他捡起一小块石灰砖递给我。沿着墙涂自己路过的痕迹,磨疼到只剩手指的时候已经穿过幽暗的隧道。
走上阶梯是所动物园。囚禁着疲惫的动物,安静得不分生死真假。
他指引我看一只幼猴,焦躁、愤怒伴着未泯灭的、渴望自由的希望支配着瘦小的身体,握着石块奋力摇晃拍砸着铁栅栏。身边是无动于衷伸手乞食的同伴们。
老虎呆滞地看着偷吃它剩食的流浪猫。
踏出动物园,蒙起眼睛的人流迎面撞来,淹没了眼前的方向,在人潮的冲刷推攘中,我吞下那颗药片。仓促地告别,来不及准备一场仪式。
和所有告别一样,伴随的是消失前闪现的记忆。出生时,我眼前是花园般美妙的世界,他们告诉我那儿只有冰冷的手术台。他站在那里,看着我,让我安心。被告知的越多,我看到的越少,少到只剩他的目光,少到质疑他的目光。
浓浓的人造化学气味和刻意拙劣的苦味划过味蕾卡在喉咙,呛出眼泪,一阵眩晕。不敢抬头去看应该看到的。昏沉地逃进破旧无光的旅店,蜷缩在床上,如分别的情人般一遍遍听缠绵断肠的粤语情歌落泪。
醒来,痊愈。成功的一次告别。
终于路过橱窗站在镜前认不出自己。
我们以自己反对的方式活着。
向达尔文致敬。(摘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