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因为不思悔改,后来被电建公司除名。他回到呼市后找不到工作,每天只好在街上鬼混。一日,他去大召前的一个茶馆里闲坐,只见一个外号“油葫芦”的老汉也在此喝茶。这个老混混好吃懒做,当了几十年的小绺,和公安局打了一辈子的交道,直到老了才歇业。
那天,油葫芦坐在靠近炉子的地方,一边喝茶一边抽烟。几个也在附近住着,和他比较熟悉的人缠着他让他露一手,演示一下探囊取物的绝招。老汉见人多,有些不好意思,再三推辞。茶馆跑堂的后生说:“又不是真偷,只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手段,开开眼不好吗?”老汉还是一味地谦让。此时,坐在老汉对面的一个中年人,从夹袄内里的口袋掏出一个皮夹,然后把皮夹展开,露出一叠钱,让众人过目后又塞了回去,对老汉说:“你今天要是能掏走,这钱就全归你!”
老汉说:“我今天的手气不行,胳膊有些疼、不利索,再说你塞得那么深,我的手咋能伸得进去?”
老汉端起茶壶倒水,一看壶水已经见底,便对那个中年人说:“茶壶空了,你去续些水吧。”于是那个中年人端壶去续水。续完水后,老汉又让他给大家把水一一斟满。
老汉对众人说:“我现在老了,干不动了。如果有人愿意给我当徒弟,我就把一辈子练就的绝招都教给他。只是有个条件,那就是必须要给我养老送终。”人们并不当真,仍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个中年人要起身离去。老汉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夹递给他,说:“出门在外,钱一定要装好,千万不能大意。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不能要你的钱!”那个中年人一看是自己的皮夹,大惊失色。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的钱分文不少。众人都喝彩鼓起掌来,惊异不知何时皮夹到了他的手中。
那天黄昏时分,老汉也起身回家,老二一直尾随。老汉开门进家,老二也跟了进去,然后跪地不起,非要老汉收他为徒。老汉无法,只好答应。盗亦有道,于是对他约法三章:一、仅限于小偷小摸;二、家境特别穷困的人不偷;三、得手后与钱无关的证件、票据要塞进路边的邮筒,以便邮递员顺便捎至失者的手中。
后来,老二每天按时去老汉家,给老汉担水劈柴、洗锅涮碗、买粮买菜。老汉看他勤谨,开始逐一地给他传授做小绺的技艺。
听师弟说,老汉教给他的第一招是,在商场里,如何紧贴购物者,把鸭舌帽支在该人的裤兜处。当买完东西的人随手把钱往裤兜里塞时,该人就会顺势把钱误塞入鸭舌帽里;第二招是,手攥一张报纸,贴近上衣口袋别有金笔的人,顺势将金笔抽走;第三招是,用一个大号的医用不锈钢镊子,藏在袖筒里,适时不动声色地从衣兜里把钱夹走。
听说当小绺的还要练习用中指与食指从水里把一片香皂迅速夹出来,这是当小绺的基本功,老二夹钱包的手艺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掌握此技需要揪长食指,墩短中指。因此手艺利索的小绺,中指食指几乎一般长。
听老二讲,他学徒期满即将出师时,师傅为了考验他一下,一天深夜,带着他到了一户富裕人家的院墙外让他翻墙入院。他刚翻进去,师傅就在院墙外大喊:“有贼进去偷东西了!”他在院里急了,慌忙寻找出口,情急之下就从院里平日供狗出入的洞口往外钻。无耐狗洞插满带刺的圪针,他顺手将一个陶瓷尿盆扣到头上钻了出来,师傅见状说:“你出徒啦。”
出徒后,师傅让他独自出门小试身手。老二忘记了师傅的教诲,直奔中山西路五金商店的柜台。那天,一开门就有一个中年女人去买缝纫机。那个女人十分挑剔,本来已经选中一款,后来嫌面板上面有微小的瑕疵而放弃。钱及购货票又塞进了上衣口袋里,且手不离钱,十分警觉。那个女人的兜里有近二百元钱,二百元对于老二来讲犹如天文数字,让他感到心动过速。
那天,那个女人走到哪里,老二就尾随到哪里,决计要把这些钱搞到手。后来那个女人跑了好几家商店也没选中,临近黄昏才坐公交回家,老二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路上那个女人的手始终不离口袋,将钱攥紧,须臾不敢懈怠。直到那个女人进了家属院,老二才明白,如果此时再不下手,今天一天的努力将前功尽弃。于是他快步从另一侧绕到了那个女人的面前,佯作打听时间。那个女人一时疏忽,伸出手腕看表,老二趁机将她的兜里的钱悉数掳走。
老二兴冲冲地拿着这二百元钱回到师傅家。本想受到师傅的赞许,没成想到师傅会破口大骂,说这些钱足可以让那个女人毙命。让他立即骑车去给人家还钱,否则立刻将他扫地出门。老二只好再次出门,隔墙把钱扔进了那个女人的院子里。
还有一次,老二在内蒙医院的收费口掏走一个武川女人的几百元钱。当时他因为也要取药,没有及时离开那个大厅。须臾,那个女人坐地号啕大哭,有数十人围观。那女人向人们哭诉她的母亲因为癌症住院,并说钱都是和乡亲们周借来的。今天丢了钱,只有死路一条。那个女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个不休,众人都激愤地诅咒那个可恶的小偷。
老二见状,动了恻隐之心。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当即从兜里掏出那一叠钱,上前扔给了那个女人,说:“给你!”没成想,围观的人竟然都鼓起掌来,老二于是心安理得地离去。
听说老二后来还被劳教过二年,那是因为偷了一个从攸攸板来呼市给生产队买农具者的钱。那人因为几百元钱被村里整的死去活来,村里的人都不信是失窃,认定被他贪污了。
事情的原委是,那天早晨,老二在一家烧卖馆吃烧卖。弹烟灰时,不慎把烟蒂也弹了出去。烟蒂落地没有倒下,竟然矗立在地上。老二大喜过望,认定有喜事来临。他奔出烧卖馆,看见一个农村人正在门口的小买部窗口买烟,那个家伙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好几百元,拣出一张后又塞了回去。老二顺势靠近,那一叠钱于是收入他的囊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二那天的举动一直被人监视,派出所随之将他拘留。后来警方辗转打听到了失窃人的住址,前去退赔,并把老二也押解到攸攸板批斗,那人的蒙冤才被洗清。
老二后来情况如何我就搞不清了,现在是否还活着也是一个未知数,我也不想再去打听了。
注:小绺,扒手。《北平风俗类征·市肆》引《同治都门纪略》“街头杂乱属今年,小绺新添几万千。”亦作“小李”。赵翼《檐曝杂记》卷二十二“又有藏利刃杂稠人中,剪取腰间杂佩,或至割衣襟一幅也,混号谓之小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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