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姬（这是一个30%真实，70%虚构的故事专题）。至于这个数字比例，也就是一个形式，你们懂的。）
陈冰洁在梦里觉得自己是一只飞鸟，不用太过频繁的扑腾翅膀，只需要轻轻一挥，就能飞很远，飞啊飞啊，她突然感觉自己被猎人射了一箭，剧痛，然后就是清醒并惶恐的开始坠落。草，大姨妈又提前了。陈冰洁翻起身，撩起被子看了一眼，又很快合上，这种只有女人才会明白的懊恼时刻，她几乎每个月都会体验那么一两次。坐在马桶上，脑袋放空，眼睛却盯着手机里的微信。
“这个月的生活费什么时候给我打过来，你哥昨晚又喝多让人打了。”这条消息的人备注，只用了一个逗号。陈冰洁的觉得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只是人生中的一个逗号，而备注这个逗号的人，是她妈。今天是3号，花呗的自动扣款日是9号，还有6天的时间。过去的三年里，自打陈冰洁主动给她妈打过一次2000块之后，她整日围着哥哥嫂子转的妈，生活里又多了一件新的目标，每个月问她要钱。三年，从每个月打2000块，到连哄带骗又哭又闹后打每个月5000块的现在。陈冰洁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真就这么坚持下来了。其实她已经有很多次想要狠下心来拒绝，彻底断掉这一切，好让自己喘口气，可每次不管话说的再狠，到了该打钱的日子，还是得打过去。
就这一辈子吧，下辈子，不，没有下辈子。来着大姨妈还要坚持站一整天，是每个柜台销售的家常便饭，尤其是她这个岗位，在整个商场里最能过人的口子上，她不仅要站一整天，还要保持站着的时候，都在笑。去年还好，今年从疫情复工后就一直很惨淡。复工前，她有小半年的时间都处在一种无比焦躁的状态，记账软件上，把每个月的开销算到了极致。可只有穷过的人才会懂，账算得细有什么用，该有的缺口，算上十遍也还是会缺。好在有信用卡，好在她还有一张好看的脸。这要感谢她从没见过的那个爹，因为她妈不好看，所以陈冰洁从没有怀疑过自己那个爹长得也不好看，如果两个人都长得不好看，那我一定不是他们的女儿。肯定是这个爹嫌弃她妈长得不好看，所以还没等到陈冰洁出生，就跑了。
站了一上午，一单也没卖出去，其实她都习惯了，趁着换卫生巾的时间，她看了看手机，有6个未接来电，5个是逗号打来的，还有一个，嗯，是月姐。商场的消防通道外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台子，整个商场一楼的销售，有一半都会跑到这里抽烟，陈冰洁点了支烟，这也是烟盒里的最后一支，拨通月姐电话的等待时间里，她用脚踩了踩空烟盒，然后又踩了踩。
“亲爱的，晚上空吗。”月姐的声音懒洋洋的。陈冰洁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问。她又踩了踩烟盒，这次踩的特别用力，
“姐，我姨妈来了。”
“我跟你说这次的可是大主顾啊，我给他看了那么多照片，人家就要你。”
陈冰洁弹了弹烟灰，才发现太用力，烟头弹掉了，索性把烟给扔掉了。
“不是，是我真来了。”
“行吧行吧，之后可别怪我没给你介绍大主顾啊。”
挂掉了电话，陈冰洁才觉得肚子又开始痛，她蹲在地上等了一会儿，余光看到刚才扔到地上还有大半截的烟，正好旁边没人，她又捡起来把它给重新点上。
逗号的电话又来了。她按了静音。终于不响了，看着通话记录列表，陈冰洁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拨通了月姐的电话。
“亲爱的，又怎么啦。”电话那头有些调侃的月姐说
“那个，那个人你能让他等几天吗，我姨妈时间不长，就几天。”她还是这么说了。
“行，我帮你问问。”
过了一会儿，收到月姐的微信。他最晚待到8号，说愿意等你。
回了一句谢谢。月姐的消息又来了。短短几个字：他要过夜。
看着月姐发来的这四个字，陈冰洁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拿着手机就准备回复，手指对着屏幕的键盘比划了半天，也迟迟没有按下去。是啊，还能说什么呢。
消防通道的门推开，又有人到这里来抽烟，她像是被撞见了尴尬似的，搭手接过别人推开的门，回去接着站吧。陈冰洁径直的走着，咚！身后的门终于关上。但这种声响，她早就听习惯了。商场9点半关门，9点钟的时候陈冰洁就开始盘货，清点，就她一个人。她四顾看了看，别的柜台都是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一起收拾，边收拾还能聊会儿天，旁边柜台有人叫她，陈冰洁抬头，短发的姑娘，手臂上还挂着工装。
“冰洁，一起去嗦粉吗”。这个姑娘叫迟迟，当然不是真名，陈冰洁只知道她的名字里有个池字。通常情况下，女人都会更懂女人，就一句话的功夫，迟迟就知道陈冰洁姨妈来了，赶紧过来帮陈冰洁搭手收拾，分门别类的归置好，显然不是第一次了。柜子锁好，迟迟捏着钥匙在陈冰洁眼前晃了晃，陈冰洁一时还没回过神，也不知道走神在想什么。所谓的一起嗦粉，就是商场员工通道出门，左转，走上200米以后，再走几分钟就能到的一条背街里，招牌是黔味牛羊肉米线。迟迟点了两个小碗，她转头看了看依然不在状态的陈冰洁，又转过头跟老板说，再加一碗羊肉。陈冰洁听到了，连忙从包里掏手机，滴，迟迟刷好了二维码，陈冰洁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微信转给你。迟迟打了个哈哈，忙前忙后的端着小碟去夹自助的酸菜和萝卜丝。明明天还没那么冷，端上来的米线腾腾热气，迟迟伸手帮递给陈冰洁一双筷子，
“赶紧吃，吃了你就回家洗个澡躺着，我看你现在啊，魂儿都没了。”
“嗯，对不起啊。”陈冰洁接过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一直走神。”
没什么胃口，但陈冰洁还是很尽力的把这一碗米线给吃了干净。这种感觉很奇怪，觉得很累，也很饿，但就是吃什么都觉得不好咽。迟迟吃的很快，看陈冰洁放下筷子了，她略微有着着急地起身，神色欠欠，“我男朋友到了一会儿了，我先闪啦。”小腹一直持续的痛，像是电钻在施工，陈冰洁尽力地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友善理解的微笑，“快去吧，今天太耽搁你了。”叫好了滴滴，陈冰洁慢慢的走到街口。忽然她回头看了看这家常来的米线店，有些想哭。
男朋友啊。之前，她也是有的。现在应该叫前男友了，黔味米线，嗯。前味。没分手之前，他们经常就在这家店吃。他上班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经常先到一步，点好米线，然后会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等着陈冰洁。那时候的陈冰洁，认识了一个常光顾她的柜台的女人，二来三去次数多了，便加加了微信，女人特别有亲和力，让陈冰洁称呼她，月姐。
陈冰洁住的出租房离商场不远，不堵车的话，一般十一二块钱就能搞定。她坐在后座，把她轻轻歪着靠在窗户上。期间微信响过两次，但她都没有打开去看。不想看。也不敢看。
快到了，红绿灯左转就到，可这里又塞上了，路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流动摊位，摊位前还坐满了客人，有烧烤，有烤面筋，有馄饨有炒饭。司机不耐烦的按了好几次喇叭，红灯，绿灯，红灯，绿灯，车还是没有挪动过，他转过头有着着急和歉意地说，“美女，能麻烦你自己走两步吗，太堵了。”“嗯”陈冰洁点了点头，开门，下车。她住的地方，抬头就看到了。现在是晚上，公寓大楼的玻璃映着城市里的各色霓虹，谈不上难看，也不好看。路旁的摊贩们，生意不好的在吆喝着，摊位排着队的则是埋头在翻着锅铲。客人们大多都一边看着手机，时不时的吃上两口面前的东西。算不上众生百态，却也窥一见十。
公寓的管理很松散，或者说压根就没有人管理，28层高的房子，4个电梯，有一个坏了，电梯门上贴着一张A4纸打印的告知，另一侧的一个也坏了，只是这个面前摆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维修中，陈冰洁记得自己搬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此。电梯很慢，漫长的等待几乎可以榨干夜归上班族最后的一点耐心和体力。电梯里常年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是醉鬼的酒臭，混合了一些细菌的腐败味。每上一层，头顶的轿厢都会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但这些，她都习惯了。其实生活里有很多不相干的东西都可以用作比较，就像此刻的这个破臭电梯厢，和陈冰洁出租屋里有些湿潮的床褥比起来，就是地狱和天堂。
终于到了。走出电梯。再有最后的几十米，就到家了。楼道昏暗，还有几颗灯在勉强维持，房号21044的女人男人又在吵架，2117的音乐声还是那么大，2112的门前还是堆满了垃圾袋，她的房号，是2116。 嘀嘀嘀。按下密码：199576电子锁的合成女声说着，欢迎回家。
读大学那会儿，陈冰洁特别希望有一扇属于自己的门。这门关上的时候，房间内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关上2116房门，陈冰洁弯下腰脱鞋的时候，她有些恍惚的想起了当年这个美好而天真的愿望。把桌上烧水壶里的水烧热，把公寓里的电热水器打开，再把卧室的窗帘拉拢，最后是翻出抽屉里的卫生巾去厕所。没有什么条理，但她机械地做完了这些事情，不需要费脑子，甚至她可以一边想着其他的事情一边搞定这些。等电热水器里的水烧好了，她就能洗个热水澡。然后戴上眼罩，用最快的速度睡去。
心想着，打开手机。逗号的聊天框有3条未读消息，最后一条是一张图片。打开之后，才发现3张都是图片。呵，真是连打字都嫌麻烦了。图片还在加载，但陈冰洁没有耐心等它从模糊变到清晰，就退出。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力的把自己的脖颈往椅子上靠，呼气，再吸气，也许是站了一天的柜台，脖子酸了，也许，是生硬的椅背硌着后颈的感觉，更真实。照片里是她哥。脸上缠着纱布，显然是被人打破了头，像个滑稽的粽子。可就是这样大半张脸都被遮住的样子。陈冰洁也不想多看一秒。这辈子，都不想再多看一眼。这种把脖颈硌着椅子的方法似乎很解压，她回了三个字：我尽快。不回消息，是不行的。几乎不用去想象，如果到明天早上自己还没有个回音。她的电话会有一堆逗号的未接来电，如果那时再把电话回过去，就是很长很长时间的吼叫，和一个中年女人穷尽一生所能的泼骂。记得以前看过的连续剧欢乐颂里，也有这么一个女儿和母亲。那时陈冰洁就在想，编剧还是不够心狠。
卧室里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是之前的房客留下的，陈冰洁租下这个房子的时候，就特别中意这面镜子。漂亮的女人都喜欢欣赏镜子里的自己，越漂亮，越喜欢。陈冰洁也是。平日里洗澡前，她总爱一丝不挂的站在镜子面前看一会儿，看着年轻细腻还没有瑕疵的皮肤，看着自己饱满的RF，和一双让人羡艳的长腿。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生活，还有希望。比起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同龄女人，陈冰洁显然更早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是钱。也许这听起来很可笑，谁不想要钱。但恰恰就是这个听起来可笑的答案。很多人花掉了整个二十几岁。都没能想明白。想要钱，首先要先想一个数目。如果一个人只想着要钱，要很多钱，但却不能脱口而出具体的数字。那很大可能说明这个人只是在空想。陈冰洁不是，她想要130万。30万，用来彻底了断那个不能称为家的家。剩下的100万，她打算用40万去按揭一套小小的公寓。另外60万，去等一个机会。她也不知道这个机会是什么，哪一天会来。但她知道，只有她做好了准备，机会才有意义。
还差121万。9万块。是她现在的积蓄。一想着这9万块也许等不到天亮，就会变成8万5千。她觉得大姨妈的痛，也不算什么了。卧室里的灯很昏暗。但陈冰洁觉得很刺眼，躺在床上，扭过头就能看到枕头旁的一个小布偶，娃娃机里抓的，布偶向日葵，从缝制到色彩设计，都透着一股最廉价的那种款式。这是沈杰留下的。哦，沈杰，就是那个前男友。
害。不想提这个名字了。还是睡觉吧。
关灯。
一夜无梦。
迷迷糊糊睁开眼，陈冰洁下意识地去摸起手机。屏幕的光有些让她睁不开眼。时间，6:58。离闹钟还差1分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在闹钟响起前几分钟醒来。然后把它关掉。陈冰洁打开微信。给逗号转去了5000块钱。然后，左滑，删除。一气呵成，眼不见为净。有一条月姐的微信。“亲爱的，都谈好了，你就不能再早点吗”陈冰洁想了想，还是左划先设置了未读。她想待会儿再回。她得先去一趟厕所。她也不知道。很少会有女人在大姨妈的第二天就去幻想是不是明后天就能结束。但陈冰洁是个例外。痛归痛。但她的大姨妈总是很特别。往往当天越痛，之后就结束的越快。从厕所出来。她心里有了数。她给月姐说：7号应该没问题。
回好了消息她开始收拾。20分钟连穿带妆全部搞定。她今天特意涂了一支买了很久都没有用过的口红。可惜了，如果不是配上这一身工装，应该会更好看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想着。余光撇到衣柜里的肩带长裙。忽然有些期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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